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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4月12日   农历庚子(牛)年 三月初一
大俗大雅三棒鼓
2024-01-08 08:04:10          来源:龙山县文联 | 编辑:朱柯源 | 作者:张登赤          浏览量:41090

作者   张登赤

武陵山区的悠悠酉水两岸,有一种和酉水一样悠长的曲艺形式。仅用一鼓一锣,由演唱者自敲自唱,时而增加抛刀耍棒,但不挑场地,不需化妆,不用排练,却雅俗共赏,老少咸宜。遇红白喜会到百姓家,自有烟茶酒肉招待;遇节庆或重要政策宣传,党委政府部门则为之搭台子,扯棚子,安喇叭,以使其广而告之。不少人对之入痴入迷,得空便哼哼唱唱,敲桌拍腿,除了在家听,走街过巷把录音机挂上,将其放得山响,自得其乐。

这,就是湘鄂渝边区人们喜闻乐见的三棒鼓,亦称花鼓。

三棒鼓缘何如此受到热捧?

原来,她是平民百姓喜庆的添加剂,悲伤的抚慰曲,亦庄亦谐的智力赛,传统教育的民间调,也是党的方针政策的百姓课。比之领导人的大会报告,普通群众更喜欢前者。

细想起来,三棒鼓最大的特性就是其民间性和娱乐性。

首先,是其民间视角,绝不居高临下,演唱者与听众情绪互动,演唱过程即民众情绪宣泄的过程。不然就无以解释无论寒暑,不少花鼓粉丝常常围着一坐或一站就是大半天的缘由。老百姓来听三棒鼓,是放松,是消遣,即使孝家请来三棒鼓,也是希望得到抚慰。艺人自会量体裁衣,“到那座山唱那个歌”,无论是短篇红白喜会应酬调,还是长篇故事诸如《三打华府》《百岁挂帅》《红军打龙山》,亦或是政策法律法规宣传,甚至是《挖苦词》《白话文》《斩言字》,都让人们与其声气相通。也就是说,无论演唱内容在时空上的远与近,情绪上的乐与悲,皆因为视角的平民化,都像是亲朋间餐桌上的趣谈,冬天转角楼里的火塘夜话,夏天大树阴凉中的龙门阵。

其次,是与之相适应的民间语言。由于听众主要是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城乡居民,艺人演唱操的是武陵山区百姓习用的西南官话,每板三棒鼓通常是“五五七五”四句二十二个字,且句句押韵,方言土语的应用更是得心应手。例如(为叙述方便,以下引用的均为萧泽贵作品):

“孝顺要会做/饮食要到口/不是餐餐弄龙肉/讲话莫处笃。”(陈亚丽:《龙山民间花鼓选编》P55,大众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)

“处笃”一词为湘西方言,意为顶撞。这里从反面印证了2000多年前孔夫子和弟子论孝时,指出的“色难”问题真是古今相通。类似的方言土语在三棒鼓艺人演唱中俯拾皆是。

再次,为了内容表达的需要,三棒鼓艺人在演唱中,自觉不自觉地大量运用修辞手法,收到了声情并茂的效果。如比喻:

“改革开放路/团结一起走/农业是基础的基础/脚稳起高楼。”(县社教办、县文化局1990年编《花鼓新词》资料本P12)

第四句的比喻,让农业是国民经济基础的概念,得到通俗、形象而准确的表述。类似的比喻如:“群众不学法/睁眼青光瞎/触犯法律把牢下/讲起肉都麻。”(同上,P29)

青光眼俗称“青光瞎”,以之比喻法盲还是很贴切的。如夸张:

“个别女裙钗/上身现奶奶/短裤像把口罩戴/怪叫在舞台。”(同上,P34)

说短裤像口罩,既是比喻,也是夸张。十分形象地表现了改革开放初期,因相关法律法规不健全,演艺舞台上的乱象。类似夸张如:

“有一天早晨/听到喊救命/见义勇为向满云/一步飞出门。”(同上,P50)

“一步”和“飞”字十分形象地表现了向满云的勇敢、奋不顾身与身手敏捷。再如顶针:

“砍竹遇到节/节叫日清月/月又叫做风花雪/血叫满腔热。//来叫死去活/河叫踩水过/过又叫做无缘错/凿叫证据确。”(陈亚丽:《龙山民间花鼓词选编》P54,大众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)

而更大量使用的则是白描手法。花鼓词的白描,即是用极简省的花鼓语言,描摹事物的特征,表达作者的感情。试以《孔繁森的故事》为例。这是由萧泽贵执笔,与萧泽运、宁国胜、萧桂芝等共同演唱完成的中篇叙事花鼓词,是新时期花鼓创作的一个高峰。全篇包括序言四大段共329板。分别是唱孔繁森1979、1988年两次进西藏工作;二进西藏时任拉萨市副市长期间抚育三个藏族孤儿; 1992年二次援藏期满后被委任为阿里地委书记,直至牺牲情况;全国全县要从四个方面学习孔繁森。重点在二三大段。

作者运用白描表现手法,一大突出特色是将人物特别是语言本土化即湘鄂西化,增加了听众的贴近感与亲切感。如第二大段中,孔繁森二次进藏前给妻子做工作:“庆芝对不起/又要辛苦你/二次要往西藏去/组织决定的。//在家多操劳/又要敬年老/欠你情分太多了/慢慢把恩报。”“庆芝看着她/两眼泪抛洒/夫妻何必讲报答/独心(方言,心脏)都在麻。//庆芝劝繁森/你去请放心/为了西藏的人民/屋里莫挂牵(牵,方音读qíng)。”(同上,P168~169)这样演唱,让湘鄂西人对孔繁森夫妻的话别,如闻其声,如见其人,十分亲切。

二是注重细节描摹。全词中的细节,包括二次进藏别妻离子拜别九旬老母,边工作边抚育藏族孤儿甚至忍痛去卖血,为老人治疗烫伤,为提高阿里地区干部认识,深夜打电筒和秘书写讲稿,雪灾中为一老阿妈送毛衣,为一老藏民吸痰,雪夜写遗书,乃至牺牲后他抚养过的孤儿、敬老院老人和一老画家等人的悼念等。虽用的是朴实无华的语言,每重温一次,无论是听或读,常使人忍不住潸然泪下。试以雪夜写遗书细节为例:

“到了半夜间/胸闷出气短/死神向他在召唤/地转天在旋。//孔繁森来说/死又怕什么/想起老母妻儿伙/寒泪不住落。//繁森紧到咳/浓痰夹生血/摸笔想把遗书写/又是黢麻黑(方言,很黑)。//打开电筒亮/遗书写一张/便对随身小梁讲/记住不要忘。//小梁心腹人/如果我不幸/每月写封平安信/安慰我母亲。//死信不要报/只讲我很好/怕我妈妈她气倒/庆芝要倒壕(方言,倒地)。//怕我妻儿们/牵挂我繁森/弄坏身体得坏病/更加急煞人。”(同上,180~181)

写遗书的细节,直接触碰到人物心灵上最柔软的部分。孔繁森身在离家万里之遥、海拔5000多米的阿里高原,即使自己死了,也生怕伤害到妻儿老母!这生动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、善良而又坚贞不屈的共产党人形象。

三是多种修辞手段的综合运用。如孔繁森殉职这一段花鼓:

“好花不常开/好景不常在/令人痛惜的祸灾/向他侵袭来。//去年十一月/皇天眼睛黑/阎王错把名字写/孔繁森命绝。”这是由演唱其工作到因公殉职的过渡段,概略交代时间。“好花”“好景”句属起兴,“皇天”“阎王”句是民间神话传说的引用,用到这里十分自然。

“汽车往下滚/六十一米零/可恨苍天无眼睛/错收孔繁森。//孔繁森同志/年岁只五十/不该死的他却死/阎王失了职。//二九这一天/孔繁森‘登仙’/他的功劳无法赞/英名万世传。”(同上,P184)“苍天”句属拟人化,“阎王”“登仙”等源于神话传说,后二句虽属夸张,用在这里一点不为过。

“噩耗传阿里/殉职孔书记/哭喊声声惊天地/高原把泪滴。//噩耗传拉萨/好多老人家/拳头照着胸口打/情扣(方言,宁愿)替换他。//噩耗传聊城/万千乡亲们/天一声来地一声/喊到紫天云。”(同上,P184)上述三板花鼓,用排比、夸张的手法,把阿里、拉萨、聊城等不同空间、人们相同的惊愕与悲恸欲绝的心理表现得十分生动。

总之,无论采用哪种手法,皆属花鼓艺人的价值观、感情使然。我曾在《温馨的平民花鼓》中说过:“花鼓艺人一般亦农亦艺,过着一样的百姓生活,一样经历着生活中的波波折折、酸甜苦辣。不同的是他们比一般人更聪明、更机敏、更有记性与悟性,也更善于表达。”

第四,是对红白喜会花鼓演唱模式(套路)的成功探索。喜会无论红白,时间集中,场面较大,参与人员多。以萧泽贵为首的艺人20世纪六七十年代起,就如何表达主题,吸引并感染听众,不断进行探索,模式逐步成型。红会相对简单,白会则须在对孝家调查的基础上,依序演唱逝者生平事迹,唱家人对逝者的怀念,唱到场领导及亲友,夜深时则演唱长篇故事段子;大葬日晚零点左右,则逐一点孝子女名,唱逝者对其恩德,对孝子女祝福等。由此形成互动,很受欢迎。

第五,是有时别出心裁,不按常规演唱。或采用“拿来主义”,对其他艺术形式进行杂糅处理。这一般是在两队及以上演唱的场合,将毛泽东诗词、流行歌曲、戏剧唱段等引入花鼓演唱,一板后花鼓间奏形式不变;或以类似盘歌形式挑战对方;或改变演唱节奏,一气呵成四句,再用间奏;或改变“五五七五”常规模式为少字句(每句三或四字)或多字句(每句九或十字)等。因其竞技性、新颖性和趣味性常使演唱高潮迭起,引来阵阵喝彩。

自清代以来,凤阳花鼓传入武陵山区,流传于民间,服务于民间,成长于民间,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民俗一部分。她通俗而不庸俗,朴素而不失华彩,幽默而不失睿智,这就是湘鄂渝边区的民间三棒鼓或曰花鼓。不少去世老艺人如刘玉林、全善斋等终身耕耘于斯,留下繁花硕果为后人津津乐道。如今有萧泽贵等省级非遗传承人带头勤耕,更有一大批中青年才俊有志于斯,雅俗共赏、不断创新的花鼓艺术必将在中国曲坛和民众中开出更鲜艳的花朵!      

责编:朱柯源

一审:朱柯源

二审:周娇

三审:朱勇

来源:龙山县文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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